臉頰變瘦，微小的改變使他的模樣更像他的弟弟。變形後的面龐上一雙灰眼睛向她閃動著：“很可愛，是不？”

“不是，”莉莉說著，拉起鬥篷下的襯衫領子擋住臭味。“你怎麽受得了的？你幻影移形就是要來這？”

“用人的鼻子聞起來可比狗鼻子好多了，所以和我平常聞的相比這裏簡直跟玫瑰一樣香。”他興高采烈。說到一半時他的聲音變成了雷古勒斯那種更細柔的音調。“怎麽，你在那棟房子香噴噴的枕頭上待了太久，連一點兒倫敦的臟亂都受不了？”

“香噴噴的枕頭？”莉莉已經好幾年沒來過這座城市，但她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反感。

小天狼星合上鏡子塞回去，抹平變得瘦削的身軀上的長袍。“你在那的處境貌似一直很好。幾乎不用打掃，幾乎沒有客人，斯內普不讓你進到實驗室，那裏真的亂七八糟了那麽久——”

他的魔杖對準她，開始了變形。身體保持不變，因為她的體形沒有不同尋常之處；也許她比一般麻瓜出身的仆人吃得更好，但裙子足以掩藏，小天狼星將她的臉頰變得凹陷，暗示她實際上沒有身形看上去那般健康。

“小天狼星，你並不知道我在那的處境如何。”她感覺到鼻子往一邊折斷，像他們昨天決定好的那樣重塑成早已被打碎的歪斜形狀。

“斯內普讓你在那裏隨心所欲。雷格甚至不讓我睡在他的床上，不讓我靠近烤肉。還要我自己清理掉沙發床上的毛——”她的頭發變成灰褐色，眼睛變成暗淡渾濁的茶色，徹底地改頭換面了：她現在誰也不是，就像他是他的弟弟。小天狼星塞回魔杖，攤開雙手。“我開玩笑的，莉莉。”

對她來說，這玩笑似乎是想探究某些真實情況，不過她還是選擇置之不理。“所以現在如何？雷古勒斯這下只能自己跟在寵物後面收拾了。”

小天狼星朝巷口走去，莉莉故作矜持地落後幾步。清早的街道空空蕩蕩，不過為了擋風他還是拉起衣領護住脖子。“哦，肯定相當滑稽。真遺憾我要錯過這麽多搞笑事。”

“我敢打賭你告訴他怎麽從天鵝絨裏揀出狗毛時，他肯定都要暈過去了，”莉莉嘀咕著，透過眼簾看著街道與小天狼星。

確信無人監視後，小天狼星默不作聲大步向前，揮動著手指示意她跟上。“那算什麽。那狗舔他臉的時候，我都覺得他的靈魂要給吸走了。事實證明雷格討厭真正的狗。”

莉莉憋著笑發出了相當不雅也不夠淑女的撲哧聲，但總比在寂靜寒冷的街道上一陣大笑來得要好，即便是看來空無一人的此刻。

這種無害的變形會慢慢消失，這是最佳的偽裝方式，而不必消耗大量庫存的覆方湯劑，他們是否還需要用到也說不定，或者更糟的是，不確定黑魔王是否會征討他們庫存的魔藥。制作煉造體已經用掉了太多，她和西弗勒斯都很清楚。但小天狼星很擅長賦予他們新面孔，這就夠了。

快步穿過倫敦空蕩蕩的街道之後，他們來到一間擁擠悶熱的辦公室。房間遠處的壁爐裏火燃得正旺，而她的鬥篷依舊是抗寒保暖的。桌邊坐著一個小個子金發男巫，打著哈欠，拳頭撐著腮幫。

小天狼星默不作聲地將一張羊皮紙滑過桌面，骷髏與蛇的標志在紙張一角發出微弱的暗光。

桌邊的男巫慢悠悠地打完懶洋洋的哈欠，對著小天狼星變形後的臉昏昏沈沈眨了眨眼，忽地大吃一驚。“布萊克大人？”

如果這個年輕人清楚雷古勒斯與小天狼星的不同之處，小天狼星此刻對他挑起的眉毛就會出賣一切。照現狀而言，這表情只是激起了他的一連串動作。

“真對不住——您看，正好到我換班的時候了，布萊克大人，我值夜班的，換班的同事遲到了——我不是故意的——”

小天狼星成功地擺出了一臉厭煩多過愉悅的神情。“門鑰匙？”

“當然有了，大人。馬上就來，大人。”他急忙去翻找壁櫥。

小天狼星扭頭一瞥，對著莉莉咧嘴一笑。

莉莉皺著眉頭故作嚴肅，張開嘴比劃著口型：布萊克大人！

小個子男巫匆忙返回時，捧出一盞稍微有點灰暗，不過依然漂亮的枝形燭臺。“真對不住，我能想到的就是這個了，這算不上——”

“這個就行，”小天狼星說，又回到了直截了當的交易口吻。

“——當然了，我不是那個意思——我是說，當然了。”男人臉上的勉強笑容似乎一碰就碎，已經在崩潰邊緣。他回到桌邊拿起羊皮紙，只是掃了一下，沒有再看第二次。“布魯塞爾，是嗎？路途很遠哪！您是要去布魯塞爾做什麽呢？”

小天狼星轉過臉緩慢地向莉莉投去一道蓄意的目光，那男人從壁櫥回來的那一刻，她便再次恭順地垂下雙眼，他轉回目光再次盯著那男巫。“辦事，”他冷冰冰地說。話語中的暗示不言而喻，但這答案卻模糊不清。

“好的！”那男巫聲音緊張地吱吱說。“當然了！看起來一切都很符合那邊領事館的手續。”他緊張地幹笑一聲，枝形燭臺換到另一只手裏。他的眼睛向下看去，似乎吃驚於這東西還在自己手裏。他動作僵硬地緊張摸索著，一次，兩次，終於掏出魔杖輕敲燭臺。“門托斯。”燭臺閃過一道暗淡的黃光，他搖晃魔杖，神色憂慮。“真抱歉，我——我覺得這個不太對。感覺不像——咒立停。門托斯。”又是一道暗淡的黃光，他又發出了緊張的幹笑，音調更尖細，加倍地一碰就碎。“真對不住，好像不行——”

“深呼吸，夥計，”小天狼星語調短促。“大概還要多來幾次。”

“可不是！”他喘不過氣地輕微笑了聲。“咒立停。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接著又吸了一口，然後堅定地說，“門托斯。”

枝形燭臺發出確切無疑的明亮綠光。那男巫似乎松了口氣，將燭臺放在他們之間的桌面上。“太感謝您的耐心了，我就是有點緊張，不是天天都這樣——”

小天狼星不理睬他，漫不經心向後伸出手，用並不粗暴的力道緊緊抓住莉莉的手腕。他將她的手與自己的手同時放在門鑰匙上。隨著一陣猛烈的拖拽，他們被帶離了辦公室。

——他們來到另一間相似的辦公室，昏暗，悶熱，兩只手按在枝形燭臺上，這裏的另一個男巫有著相似的身形，不過頭發是深褐色的，這一次他驚跳起身，用聽不懂的荷蘭語咒罵著。

桌上的一道綠光打斷了他，隨著灼熱的光芒，小天狼星在倫敦滑過桌面的那張羊皮紙顛倒著出現在眼前。看到那發光的標志，男人完全停了下來。

小天狼星松開她的手腕，將枝形燭臺穩穩放在桌上，等著這位新辦事員讀完那張文件。這人不止一次地擡頭打量，他並沒有認出雷古勒斯，但確實認出了名字——或者至少，是骷髏與蛇。

“呃。我的倫敦同僚沒有提前寄送材料。請您原諒。”他的英語口音很重，但說得流暢，而且神態沒那麽慌張。過了一會兒，他又說道。“看來手續齊全，布萊克大人。”

小天狼星點頭，向莉莉比了個手勢，昂首走出門去。

布魯塞爾是一座擁擠不堪的城市，這座麻瓜城市因貿易而始的古老、急劇、修繕的擴張之路已經完成，自從保密法案封鎖魔法遠離民眾之後，那種混雜的恐懼——對於四處蔓延的厲火的恐懼，對於正在蟄伏的怪忌的恐懼，對於無以抵抗的滅亡的恐懼——已經遠離。

現在這種恐懼再次出現了，顯而易見。它再現於破碎的窗戶中，再現於議會上方的旗桿上，被懶散糾纏的骷髏與蛇的光團取代。黎明的曙光降臨於整座城市，街道依舊近乎空曠。行人極少，寡言少語，縮頭弓背。沒有人願意去看他們的臉，這使得偽裝近乎多餘。如果你不去看附近的人，就不會被迫告發他們。

如果莉莉一定要猜測的話，他們繞著曲折的小路已經走了一英裏，然後是兩英裏。有兩回他們躲入小巷裏去幻影移形。她的小腳趾被靴子磨破了。襪子末端的接縫磨得腳異常難受。家務活也許能讓她保持靈活不至於退化——她手臂上的肌肉見證著搓衣板上濕透衣物的重量——但這些沒有給她的耐力帶來多大幫助。

小天狼星沒有回頭，一次也沒有，直到他們來到一條長長的街道邊。街區越發衰敗，莉莉猜想這是戰爭前就已經有的衰敗模樣。百葉窗全部合攏，那大片的建築聳立無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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